香氣遇上藝術：紐約的嗅覺藝廊 / NAHA芳療協會期刊 2024 秋季

前言：香氣與城市的相遇

紐約市的中國城向來以餐廳、藥草、茶葉、購物與紀念品聞名，而近年來，這裡也成為藝術的聚集地。眾多實驗性與前衛藝術家在此展出，其中一家名為 OlfACtory Art Keller 的畫廊格外引人注目——它是美國首間以氣味為核心的商業藝廊。

創辦人 Andreas Keller 的理念是「鼓勵各媒材藝術家與調香師將氣味作為美學體驗的創作對象，並提供專屬展示空間」。這家畫廊誕生於 Keller 對氣味與分子結構關係的心理物理研究之後。他擁有神經科學與哲學雙博士學位，著有《Philosophy of OlfACtory Perception》，曾在紐約城市學院與哥倫比亞大學教授嗅覺哲學課程。

起點：從基因實驗到嗅覺哲學

Keller 最初在洛克菲勒大學進行果蠅嗅覺基因研究，試圖了解不同受體如何影響氣味辨識。隨著人類基因組計畫完成，他發現人類的氣味受體基因存在巨大差異，許多人擁有部分「失效」的氣味受體，使某些人對特定氣味（如麝香）無感，這現象被稱為「嗅覺盲」。

他解釋道：「這與色盲原理相似，皆源於受體基因的變異。只不過嗅覺的受體種類更多，因此更加複雜。」這項發現激發他進一步探索嗅覺與哲學的交集，並在獲得五年研究獎助後攻讀第二個博士學位，專注研究「以嗅覺為感知模型」的哲學問題。

他指出：「大多數感知哲學皆以視覺為核心，但若我們改以嗅覺思考世界，會發現它與記憶、語言、情緒的連結全然不同。嗅覺的刺激流動、無法固定於空間與時間，這些差異極具哲學意義。」

嗅覺藝術畫廊的誕生

Keller 在研究期間結識了眾多創作氣味藝術的藝術家，並在一次氣味與味覺科學年會上策劃展覽。他發現：「這些藝術家缺乏展示平台，也難以在博物館或畫廊中展出嗅覺藝術。」於是他萌生了開設專屬嗅覺畫廊的念頭。

他說：「我想打造一個與其他畫廊無異的空間，只是觀眾不是『看』藝術，而是『聞』藝術。」疫情期間，因紐約租金下降，他終於以優惠條件租下位於 Henry Street 的店面，將其改造成 OlfACtory Art Keller。自此，他便以此為終身志業。

香氣的重要性

Keller 認為：「我們每天花許多時間注視螢幕，沉浸於影像與聲音的虛擬世界，卻缺乏氣味、觸感與溫度。未來，人們將重新渴望這些真實的感官體驗，嗅覺會成為辨識真實的重要標誌。」

他觀察到，社會正逐漸意識到氣味的價值——嗅覺藝術的興起正是對數位化世界的一種回應。

嗅覺與視覺的差異

在討論氣味與顏色的感知差異時，Keller 指出：「當人們聞氣味時，第一反應往往是判斷喜惡；而看顏色時，卻不會按喜好排列顏色順序。」他強調嗅覺的主觀性遠高於視覺。

他說：「多數人聞到氣味時，會立刻聯想到『它來自何物』，並試圖命名來源，這使人難以將氣味視為抽象藝術。這就像有人看抽象畫卻說：『我喜歡這幅，它像一輛車』——那其實錯過了藝術本身的意義。」

Keller 希望觀眾學會「讓氣味對自己產生作用」，而非急於解讀。他笑言：「嗅覺藝術需要訓練與開放心態，因為它不是裝飾，而是概念與感受的延伸。」

展覽與藝術創作

OlfACtory Art Keller 的每次展覽都截然不同。例如：

• Elizabeth Renstrom 的《Basenote Bitch》以粉紅牆面與長毛絨地毯重現少女臥室氛圍，搭配復古香氣。
• Miriam Songster 的《Bloom Dates》以新鮮丁香花與雕刻玻璃花瓶香化空間，花謝過程象徵季節變遷。
• CHOKRA 的《OUD (Awake to Wellness)》邀觀者著白衣體驗以沉香為核心的跨文化靈性儀式。
• Luiza Gottschalk 的《Glade: To Touch Painting》讓觀眾「觸摸畫作」以釋放香氣，挑戰畫廊禁忌。
• 此外，開放徵件展如《Portraits in Scent》、《Minimal Scents》、《Found Scents》讓整個空間化作香氣圖書館。

Keller 說：「我不希望畫廊有固定風格，唯一共通點就是『氣味』。有的展覽屬靈性療癒，有的屬奢華時尚，也有挑釁與實驗性的創作——正是這種多樣性讓嗅覺藝術充滿生命力。」

連結不同社群的力量

Keller 認為嗅覺藝術正逐漸連結香水、芳療、園藝與自然療癒等不同社群，他說：「雖然尚未主流化，但人們終將意識到自己生活中缺少某種真實——而氣味正是那缺失的一部分。」

這間由老理髮店改造的畫廊，如今已成為紐約不可錯過的「嗅覺地標」。更多資訊可參見 OlfACtoryArtKeller.com。

參考資料

1. OlfACtory Art Keller 官方網站. https://www.olfACtoryartkeller.com/
2. Keller, A. (2020). Philosophy of OlfACtory Perception.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3. Rockefeller University. Genetic Variation in Human Odor Receptors Study, 2019.
4. Renstrom, E. (2023). “Basenote Bitch” Exhibition Notes, OlfACtory Art Keller.
5. Songster, M. (2024). “Bloom Dates” Exhibition Catalogue, New York.
6. CHOKRA. (2023). “OUD (Awake to Wellness)” Performance Documentation.
7. Gottschalk, L. (2022). “Glade: To Touch Painting” Artist Statement.
8. The Institute for Art and OlfACtion. Community of Scent Artists,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