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蜂到花：薄荷與鼠尾草如何仰賴專屬傳粉者 / NAHA芳療協會期刊 2024 春季

薄荷與鼠尾草的傳粉者

廚房的香料櫃，其實是經常被低估的草藥醫藥寶庫。

某次拜訪一位背痛的朋友，我伸手去翻廚房櫃子。上週，家人被貓咬傷，我又去翻廚房櫃子。我不記得有多少次，聽聞有人有什麼不適，我走進對方家裡就直奔廚房櫃子。常被我拿出來用的草藥，像是百里香（Thymus vulgaris）、羅勒（Ocimum Basilicum）、藥用鼠尾草（Salvia officinalis）、奧勒岡牛至（Origanum vulgare）與薄荷（Mentha × piperita），都屬於同一個植物家族——唇形科（LamiACeae，薄荷科）。唇形科包含超過 6,500 個不同物種。植物學家與園藝家會以其具代表性的四稜形莖、對生葉與筒狀花來辨識這個家族。歷史也見證了原住民族與全球商旅對唇形科植物藥用價值的長久運用。雖說多數成員可透過自花授粉與扦插（草本或木質）繁殖，但不斷揭示出與傳粉者之互利關係，讓我們更看見生態互連的價值。

薄荷（Mints）

常見作為消化系統保健茶飲的胡椒薄荷（Mentha × piperita），其精油也頗受重視。胡椒薄荷精油的熱門程度之高，使得僅美國一地，每年就生產 538 萬磅以新鮮植材萃得的胡椒薄荷精油。¹ 我家中也常備多種薄荷（Mentha 屬）以備不時之需：胡椒薄荷、綠薄荷（Mentha spicata）、香蜂草（Melissa officinalis）與貓薄荷（Nepeta cataria），不論整株乾鮮草或精油皆是用得到的常備材料。很多時候，若某些精油（如香蜂草）價格較高、難以負擔，直接把它們種在自家花園，其實更能以划算的方式獲取其效益。

薄荷屬（Mentha）原生於北美、歐亞、非洲與澳洲，共有 25 個不同物種。「美洲野薄荷（Mentha canadensis）是新英格蘭地區所見到約六種薄荷中，唯一的原生薄荷屬成員」²；相對地，「馬薄荷（Mentha longifolia）原產歐洲、亞洲與非洲，於北美則屬外來引入。」³ 不過，並非所有俗稱的「mint」都屬於薄荷屬（Mentha），但仍然隸屬唇形科。舉例來說，山薄荷（Pycnanthemum muticum）屬於不同的屬。原生分布自美國德州至中大西洋沿岸的山薄荷，在賓州州立大學的各類植物試驗中，被發現能吸引最多樣性的傳粉者物種。⁴

在英國，Bourne 保育團隊紀錄了超過 28 種不同的蜜蜂（膜翅目）、胡蜂（膜翅目）、蚊（雙翅目）、蝴蝶（鱗翅目）、蛾（鱗翅目）與蠅（雙翅目）會為庭園中的薄荷傳粉。⁵

傳粉者對植物化學與生物學的影響，引人入勝。有一項研究在兩種薄荷屬成員——馬薄荷（M. longifolia）與綠薄荷（M. spicata）——中發現 29 種不同化合物，並比較自花授粉與開放授粉的影響。研究者發現：「自花授粉會在某些薄荷族群中，顯著增加或降低類黃酮含量」，且「授粉會改變後代薄荷的精油成分，包括薄荷酮（pulegone）、香酮（carvone）、檸檬烯（limonene）與胡薄荷酮（piperitenone）。」⁶ 此外，另一項研究發現：季節性氣溫上升與獨居蜂體型變小呈正相關，薄荷科花朵的花徑亦隨之變小。⁷ 當然，許多薄荷屬（Mentha spp.）是雜交種，會產出生殖力低的花粉；因此，傳粉對這些品系而言，主要的重要性在於老品系（heirloom）產籽的需要。⁸

鼠尾草（Sages）

鼠尾草（Salvia）屬物種逾千種，被稱為「唇形科中多樣性最高的屬」，且多個物種以其藥用與食用價值知名。「Salvia 這個名稱來自拉丁文 salvare，意為『拯救』，因其被賦予的藥用特性而得名。」⁹ 市面上常見作為廚房香料販售、俗稱「common」之藥用鼠尾草，學名為 Salvia officinalis，原產地中海區域。與喜水的薄荷（Mentha spp.）不同，多數鼠尾草（Salvia spp.）更耐旱、偏好乾燥土壤。低矮而緊實生長的藥用鼠尾草，放在花園前景能十分美觀；對比之下，多數加州原生的鼠尾草則會長成高大繁茂的灌木，較適合擺在背景。以美國加州來說，我常稱那裡是「鼠尾草之地」：有超過 11 個真正的 Salvia 物種。¹⁰ 然而，光是在墨西哥一國、在亞屬 CalosphACe 中就有超過 295 個物種。¹¹ 中美洲是奇亞籽（Salvia hispanica）的原生地，這種作物作為食物已歷史悠久，在某些地區甚至被視為比玉米（Zea mays）更重要的主食。¹²

當如此多物種共處同一生態系、甚至比鄰而生，人們或許會好奇：為什麼它們不更常雜交？研究發現，多數物種透過具專門性的傳粉者與花器「機械隔離」而在遺傳上彼此隔絕。¹³ 例如，有研究指出：「多數同域（sympatric）的鼠尾草物種，在生態上趨於廣義化，會有兩種以上主要傳粉者與少數次要傳粉者；但也有少數鼠尾草物種明顯走向專化。」¹⁴ 以白鼠尾草（Salvia apiana）與加州黑鼠尾草（Salvia mellifera）的研究為例，S. mellifera 主要由各式體型較小的傳粉者傳粉，較少見大型蜂類；相反地，S. apiana 多由大型蜂類來訪，如山地木匠蜂（Xylocopa tabaniformis）與黃臉熊蜂（Bombus vosnesenskii）。¹⁵ 事實上，儘管蜜蜂（Apis mellifera）、山地木匠蜂（Xylocopa tabaniformis）與黃臉熊蜂（Bombus vosnesenskii）都會訪花，但研究結論指出：白鼠尾草（Salvia apiana）的主要授粉者是山谷木匠蜂（Xylocopa varipuncta），因其「與花的構造最為契合」。¹⁶ 可惜的是，身為白鼠尾草與西番蓮（Passiflora incarnata）的專門傳粉者，這種溫和的「巨型」木匠蜂理應受到高度重視，但我反而時常被問到如何消滅牠們。由於兩種鼠尾草花型與花期不同、所吸引的傳粉者也不同，它們雖同域棲息，卻不會互相雜交。

總的來說，廚房裡每日使用的薄荷與鼠尾草，因為太常見而容易被我們忽略。但數千年來，人們一直看重它們在飲食與醫藥上的價值。這些植物的授粉會影響到我們採收之植株內的化學成分。有些植物擁有多樣的傳粉者，有些則有專門傳粉者，這也讓保育的必要性更為提高。重視這些植物與其傳粉者，能確保它們得以留存給下一代。因此，下次當你用一位唇形科成員泡茶或做菜時，請想起那些讓這切成為可能的小昆蟲，並一同努力保護牠們的棲地。